《快意恩仇录》情节富于变化,是一本文笔好高质量俱佳的小说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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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仙小说网 > 综合其它 > 快意恩仇录 作者:李敖 | 书号:43594 时间:2017/11/7 字数:20905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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牢门一⼊,只见三叠情人再见,生死永诀 我被捕后,一直关在台北博爱路警备总部保安处的第五房,关了近一年。第五房不见天⽇,全靠每天二十四小时的灯光与通风维持。在这房中,我曾被疲劳审问和刑求。刑求中的一个重要关键是要我承认我是"湾台本部"五委员之一、是独台五巨头之一。事实上,我对这难题毫无所知,所以无从承认起。纠 ![]() ![]() ![]() 我出狱后多年,一天武忠森律师和刘科长来看我,刘科长已退休了,讲话恢复了人 ![]() ![]() 我这次坐牢,同案一共八人,八人中我只认识谢聪敏和魏廷朝,其他五位李政一、刘辰旦、吴忠信、郭荣文、詹重雄乃是在坐牢后认识的。他们牵扯到所谓台甫国美新闻处、台北国美商业行银 炸爆案,其实也是冤狱。判决书下来的时候,写得洋洋洒洒,有人名、有时间、有地点、有炸药、有细节,一切应有尽有,谁还会怀疑案子 ![]() 可是,事实上,谁也想不到:这样言之凿凿的判决书,竟 ![]() ![]() 李政一他们这些受难者,在整个案子的多年发展里,除了被苦刑时有短暂的诬服外,他们在坐牢时、在出狱后、在一个个青舂已逝的中年生涯中,他们都众口一声,不承认他们⼲过这种轰然一响的案子。说他们反对国民 ![]() ![]() 那么,台南国美新闻处、台北国美商业行银的炸爆案,又是谁下的呢?一个传说是:真正⼲它的人,是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吴彰炯少将他们为了希旨承风、为了邀功领奖,做下了这样一件伤天害理的黑事,我认为纵使政治上他们可以被原谅、法律上可以被开脫,但在道德上和历史上,他们的恶行,必须有以记录,这是人间起码的公道,想吴彰炯诸公自己,在安享余年、下台数钞票之余,也该有以首肯吧?人间妙事真是匪夷所思,在判决二十一年后,我路遇役退下来的吴彰炯,那时他在富贵楼餐厅做总经理,他透露给我,说国美机构炸爆案接连发生后,蒋经国在治安会议上大发脾气,因为破不了案,吓得警备总司令尹俊上将不敢出席会议,下令要处分治安主管多人,吴彰炯向尹俊说,你处分了这些人,案子就永远破不了了。尹俊问为什么?吴彰炯说这批人处分下台,新上台的新人不破案也罪不至下台,不如留下;旧人不动,叫他们戴罪立功、努力破案,有朝一⽇才有破案希望。尹俊听了,就停止下令处分。不久以后,抓到了李政一他们,案子果然破了云云。吴彰炯所谓破了案之言,固不⾜信,但他道及蒋经国以下的焦虑之情,却令我们开了眼界。与吴彰炯谈话后几个月,萧启庆、王国璎夫妇请我在富贵楼吃饭。吴彰炯过来拍我肩膀说:"李敖兄,你为什么一直不来我们饭店吃饭?" 我说:"我怕你下毒药毒我。"他听了笑着捏我一把,说我胡说,我说:"说下毒药也许重了一点,不过放泻药倒是可能的。" 大家都笑了。-这就是人生、这就是人生际遇,这是蒋氏⽗子留下的⾎⾊⻩昏。在⻩昏中,你的主要敌人都已死去,但他们留下的走狗都只只貌似从良,仿佛跟你一起珍惜夕 ![]() 我的坐牢,罪状是独台,纯属冤狱。不过,独台分子诬攀我是他们同志,倒有一点可取——他们真识货!《⽔浒传》阮小五阮小七"手拍着脖项"说:"这腔热⾎只要卖与识货的!" 海上流氓杜月签说:"人家利用我,是看得起我。"这些话其实満有哲学味,虽然有点阿Q。承蒙独台分子抬爱,我也如阮小七所谓的"⽔里⽔里去,火里火里去",最后"牢里牢里去",我虽有怨,但却能原谅。害我的独台分子最关键的人物是"二敏";海外彭明敏、岛上谢聪敏。为了政治,牺牲朋友,何必责怪?独台分子比国民 ![]() ![]() 谢聪敏在牢中神通广大,他居然托⽇本鬼子小林正成带出一封信,一九七二年四月二十五⽇登在《纽约时报》上。其中提到在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那是一幕动人的背影,我永难忘记。 我在一九七一年三月十九⽇到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八⽇,这段期间,一直关在台北市博爱路警备总部保安处;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八⽇到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二⽇,这段期间,一直关在景美秀朗桥下军法看守所;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二⽇到一九七六年十一月十九⽇,这段期间,一直关在土城"仁爱教育实验所"("仁爱庄")。"仁爱教育实验所"原名"生产教育实验所",地点设在台北县土城乡仁爱路二十三号,是把政治犯洗脑的大本营,名之为感训,其实"仁爱"而能"实验",其"教育"可知矣。在感训的岁月里,谢聪敏和我被关在同一问房里,一同忍受一波又一波的洗脑、抵抗一波又一波的洗脑。洗脑是完全失败的,他是他,我是我,我们谁都没有改变。如果有所改变,那是变得更顽強。出狱以后,谢聪敏远走⾼飞,到海外去做他的政治活动;而我呢,守死不去,在湾台继续依然故我,只是多写了一百多本书掉头给官方洗脑,以为回敬。告诉他们:你们关错了人,我不是独台分子,你们却把我当成独台分子来关。好吧,就让你们付点代价吧! 多年的牢房生涯后,谢聪敏和我分别出狱,我对谢聪敏的看法是:把我咬进独台案,就政治手段言,是⾼杆;就朋友之道言,是卑鄙,我个人对朋友之道,是很古典的,我无法接受这种为政治而牺牲朋友的卑鄙,所以出狱后十多年,我跟他形同绝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咬我进去的不止谢聪敏,还有魏廷朝。魏廷朝第一次出狱后,跟我说:"只要有反国民 ![]() 我在坐牢时代,认识了我最难忘的一个"匪谍"——⻩国中。⻩国中是个怪名字,我戏称他叫ChinaHuang,并开玩笑说:"⻩字在中文里动词用法是把事情给弄砸了,你这⻩国中,是把国中给弄砸了,凭你这名字,你就该坐牢!"我第一次见到他在军法处第二房,隔壁一位大生学闹绝食,我听到走廊上一个山东口音的人在骂他,说:"年纪轻轻的,就找死啊!就要饿死自己啊!你笨蛋!"我从墙上窥视孔看过去,看到的就是⻩国中。⻩国中五十多岁,是一个好大的胖子,肚⽪之大,全看守所我看到的人中,允称第一。他⽪肤耝糙、面目黧黑、傻不 ![]() ![]() ![]() 我在第二房从二月住到七月,在袁耀权被判无期调走后,就一人独居。七月里修房子,我改调十一房,十一房是大房,"容积率"五人,但我亲眼见过关到十一人,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睡的。我住⼊十一房后,改关三人,另二人是第三房的李国龙(辅仁大学生学)和⾼时运(⾼山族县议员,我开玩笑,说他的名字读起来像"屎狗运")。李国龙是我的小兄弟兼崇拜者,⾼时运与世无争(至少与平地人无争),由我做龙头老大,三人相依为命,倒也痛快。一九七二年七月十四⽇下午,忽然外面哭声大作,远远地听到一个人连哭带喊,渐渐过来,中间还夹着脚镣拖地之声。不料到了我们房门口,忽然房门大开,一个大汉,満面泪⽔、満⾝汗⽔、上⾝⾚条条、体下只穿內 ![]() 什么案子嘛!他们判我死刑啊!"声音发自山东男低音的一种嘶喊与绝望,令人悲愤、令人同情。马士官长向我说:"李先生,我们老乡情绪不稳定,我们不得不偏劳你照顾他,代他写个状子。"随即对⻩国中说:"你别担心啦!有李先生照顾你,给你写状子,包你无罪回家。戴几天脚镣,不算什么。" ⻩国中听了,突然双膝跪倒,噗通噗通向我磕起头来,大喊: "李先生救命!李先生救命!"我赶忙将他扶起来,弄得⾝上都是他的泪和汗。我安慰他,说:"不要担心,有李先生在,一切都没问题。"就这样的,腾折了两三个小时,⻩国中情绪稍微平静。晚饭到了,大家席地而坐,要开吃了,⻩国中忽然从行李里掏出五条 ![]() "这家伙原来是政经分离的呢!判死刑归判死刑,大吃大喝归大吃大喝,两者互不相⼲。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胖了吧?" ⻩国中加⼊十一房后,十一房人丁旺了,不久来了胡炎汉(中正大学毕业,辅委会简任官)、⻩毅辛(《国中时报》采访主任),后来⾼时运调走、⻩毅辛出狱,又来了崔积泽(牛哥、黛郞和我共同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在为⻩国中写状子后两个多月(一九七二年十月二十七⽇),我在牢里翻到约翰·多恩(JohnDonne)的诗(Nomanisanisland,intireofitself;everymanisapeeceoftheContinent,apartofthemaine;ifaclodbeewashedawaybytheSea,Europeisthelesse,aswellasifapro摸ntorywere,awellasamanorofthyfriendsorofthineownwere,Anymansdeathdiminishesme,becauselami女olvedinMankind.Andthereforeneversendtoknowforwhomtobelltolls。Ittollsforthee。),译之如下: 没有人能自全, 没有人是孤岛, 每人都是陆大的一片, 要为本土应卯 那便是一块土地, 那便是一方海角, 那便是一座庄园, 不论是你的、还是朋友的, 一旦海⽔冲走, 欧洲就要变小。 任何人的死亡, 都是我的减少, 作为人类的一员, 我与生灵共老。 丧钟在为谁敲, 我本茫然不晓, 不为幽明永隔, 它正为你哀悼。 ⻩国中看到了,似有所悟,他要求让他抄一份,我同意了,于是他趴在本板上,很吃力地抄了一份。这时复判判决迟迟不下来,他心中忐忑,自然是人之常情。他一再问我什么时候可以下来,我说大概就在这几天吧,我当时已知道军法处的习惯:他们要 ![]() ![]() 由于我对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先前⻩国中家人送来一堆⽔果,李国龙说⻩国中小气,不肯分给大家吃,我说谁吃这些⽔果,还不知道呢!⻩国中被拖出去后,这些⽔果,胡炎汉、崔积泽是忌讳的,我和李国龙分吃了,真是"一饮一啄,莫非前定",本来该在⻩国中肚里的,却装进我们肚里了。 当天晚上,大家谈起清早的事,胡炎汉说:"在那样可怕的情形下,你李敖可以冷静的做一个旁观者,还不忘记照顾热⽔瓶,你可真狠!"我说:"希腊左巴在亲近的人死去时候,他提起亲近的人心爱的鹦鹉,走出去了,死者已矣,救活的更重要,并且,在观察人间万象的时候,你必须冷静,有一天,我会为⻩国中做更多的事。" 十二年后,一九八三年六月九⽇,我花了十个小时,写了一篇《我最难忘的一个"匪谍"》,细述⻩国中的哀史,作为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⻩国中被 ![]() ![]() ⻩国中做过外役,所谓外役,就是囚犯放出押房来替在押房中的囚犯服务。本来这种服务是该噤子牢头——班长做的,但班长除了手拿钥匙外,是不大做什么事的,所有的事都由外役做。外役是选择出来的囚犯,要刑期短的、无政治顾虑的。选好后,就叫他们送饭、送⽔、扫地、送物,并且替班长倒茶⽔、洗⾐服。外役的一举一动,班长都要站在背后监视,偶尔班长会偷懒、会小便,外役就可能蹲在小洞外面,同囚犯赶忙聊几句,透露一点外面的马路新闻,使囚犯"洞悉,,一切。外役因为刑期都不长,流动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班长来了,再见!" 法学家们一定蛋头式的以为:俞中兴一定是现役军人,不然怎么会分到军监来呢?殊不知俞中兴并非现役军人,他只是杀人时用了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俞中兴做外役时候,上下其手的机会总是有的,比如打菜时候,他会自动多打一点给我;装⽔时候,他会自动把五公升⽔桶装⾜;偶尔捡到一块报纸,他会自动⾼速丢进,使我这年复一年不准看报的"华中民国公民",多知道一点"华中民国"的消息。 终于有一天,俞中兴和我有一次长谈的机会了。军监要粉饰走廊,要俞中兴做油漆匠,他做工时,要在一问间小房外面刷上一阵。当他刷到我的房外的时候,他站在梯子上,从小房的⾼窗向我说话,当然班长正好不在,所以我们就聊起来了。这次聊天,使我对他有了进一步的认识。俞中兴⾝体极好,长得人⾼马大,他念过大学,后来讨厌做书生,不念了,去混流氓。他在桃园黑社会以⾜智多谋好勇斗狠出名,结果同古永城派冲突,他和外号"阉 ![]() ![]() 我听了,为之好笑,我说:"可是,你忘了,你也是一害啊!" 俞中兴说:"我是一害啊!可是我们杀了一个,总少了一害啊! 他妈的察警怎么可以抓替他们办事的人!这样 ![]() 后来听说他判了无期徒刑,移送绿岛隔离犯监狱,在移送前夜,被打断肋骨多 ![]() 流氓之中,有的真有真 ![]() ![]() 在军法看守所见闻不少,但十九是冤狱,并且冤得令人哭笑不得。例如"傅积宽喊自己万岁案",就是最有趣的。傅胖子傅积宽是"花园新城"、"中山楼"的建造人修泽兰的丈夫,他在一公家机关做事,十月十⽇的上午,被派公差到总统府前面做庆祝代表,当天烈⽇⾼照,大家站得不耐烦,同事开玩笑说:"老傅,等一下子蒋总统出来,喊万岁时你敢不敢不喊蒋总统万岁而改喊傅积宽万岁?"傅积宽开玩笑说:"有什么不敢,等下子喊给你看。"他说话算话,等下子真在众口一声喊时喊了自己万岁,结果被比老百姓还多的治安人员发现,抓到牢里,判了五年。他在牢里碰到我,对我还傻笑呢!一天放封时在小院中散步,一个新来的囚犯哭哭啼啼,班长陈亚象问他判了几年,他说:"判了十年,真冤枉啊!"班长冷笑说:"一点没罪的,判五年;你判了十年,多少有一点罪。"傅积宽的五年,就是"非其罪也"的喊了自己万岁,他真该羡慕"江盖世"哟!(民进 ![]() 其实,傅积宽这种还算是幸运的,他被判罪,至少没戴红帽子。当时最流行的判法是给你戴红帽子,所以如此,和检举匪谍可领奖金有关。有一次屠申虹开玩笑说:"我生平最大的目的是想检举个匪谍,领点奖金花花,我穷死了!"我说: "匪谍岂是好检举的!我在军法处坐牢时候,看到不少检举匪谍的,糊里糊涂,弄得同匪谍一起坐了牢!国特们办案,你不知道他们心理,他们是被告宁滥毋缺、宁多毋少的。他们闻过则喜-闻别人的过;也诲人不倦-毁灭人的毁。他们办案,觉得被告人数不⾜时候,就会把检举人一并拉进来充数,所以啊,你检举了匪谍,你可能同时也变成了匪谍!"屠申虹听了,哈哈大笑。 在检举"匪谍"以外,还有一种同类的检举,就是检举反动传单、反动标语。"国特"们鼓励检举这些,声称检举者有赏,不检举者有罚。于是,小民领命,在地上捡到了传单,或在公厕里看到了粉笔字,就直奔官府报告去讫,不料"国特"们收到这些,破案为难,可是不破又不成,于是⼲脆就地取材,把检举人横加罪名,说发传单者即阁下、在茅房门后写"打倒蒋××"者亦阁下,阁下以检举人始,以谎报人终。他领奖金你坐牢,一幕反共抗俄大戏,最后以鼻青眼肿收场。 还有一种检举,是跟以上检举别异其趣的,以上检举是检举别人,这种检举却是检举自己,这就是所谓"匪谍自首"。"国特"们号召"匪谍自首",信誓旦旦,保证自首以后既往不咎,有些人弄不清自己是不是"匪谍",为了全安,先"自首"了,这下子⿇烦大矣!因为你一"自首","国特"们就如获珍宝,以为你是共匪地下工作负责人,一切惟你是问。 结果一间三不知,"国特"们于赫斯怒,遂锡阁下以最新罪名-"自首不实",就是虽然"自首",可是有所保留,不老老实实 ![]() 他领奖金你坐牢,一幕弃暗投明大戏,最后也以鼻青眼肿收场。 我住军法看守所第二房的时候,正对面是第十房,住着调查局的处长范子文,他被局长沈之岳诬以"匪谍",关进牢中,我早就听说,台北武汉大旅社姚嘉荐命案,就是他主持"侦破"的,用的全是刑求 ![]() 散步时他告诉我:"是不是共产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范子文以外,关在第四房的调查局副处长李世杰也是另一个假匪谍。他做副处长时,负责处理湾台"政治暗流"报情、研判"反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一九七六年我出狱,我出狱后十年(一九八六年二月四⽇),李世杰也出狱了,他坐了二十年牢。出狱之⽇,太太已死了,家散人亡,他也老态龙钟,这时他行年七十,已经是⽩发老人了。我深知李世杰博闻強记,笔下又行,听说他出狱,亟思鼓动他写出几十年来种种见闻,以存信史。一九八六年六月二十五⽇,我通过陈菊,打听出李世杰的电话,跟他取得联络,说动他展开大写作计划。他本来只想用化名写,不敢用真名,我说你写出来的事,一查就是只有你李世杰才清楚的,你还赖得掉吗?还是抛头露面 ![]() 在所坐过的牢房中,第八房于我独亲,原因是我在其中,一个人住了两年半之久,引起我最多的回忆。第八房是在警备总部军法看守所的独居小房,在小房中,整天过四面面壁的生活。佛教里的达摩老祖只面壁一面,我却面壁四面,小房有三叠大,扣掉四分之一的马桶和⽔槽,所余空间,已经不多,一个人整天吃喝拉撒睡,全部活动,统统在此。墙与地的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几块暖和。这种光与热,都是在人群中、在地球上得不到的东西,它们从天而降,从九千多万英里的地方直达而来,没有停留、没有转运,前后只不过八分钟,光热从太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在这种空间的感觉以外,还有时间的感觉:因为太久太久没有钟也没有表,甚至没有计时烛(markedcandle),没有滴漏(clepsydra),也没有沙漏(hourglass),看时间的习惯已经退化。你无法准确的知道时间有多短或有多长,你开始没有一分钟、没有五分钟、十分钟…没有一小时、两小时。 任何完整的时间感已经没有了。代替准确时间的,只是一些模糊的大段落:邻居早起者的声音,大概是五点多;早饭推进来,大概是六点半;午饭推进来,大概是十一点;又是塑料小壶来,大概是两点半;晚饭推进来,大概也推进了五点(十七点);六点起⾝和九点(二十一点)⼊睡的两次音乐通知是一天中最准确的两次。九点过后,擦地、洗脸、铺被、看书等,总拖到大概十点才睡。自己好像一个大沙漏,从起⾝到⼊睡,十六七个小时正好漏完。第二天,一开始,就好像把沙漏倒过来,一切从头开始——从和昨天一样的地方开始。 从和前天一样的地方开始…小时早已不是时间的单位,甚至天也不是。前天和昨天一样、昨天和今天一样、今天自然也和明天一样。甚至星期也不是时间的单位,每个星期跟上个星期、下个星期也一样。比较近似的时间单位,反倒是月,一两月或两三个月,也许会冒出一点变化——别人的变化。每月生活都是大同、大同、大同…小异都很少。大同而小不异。因为时间的单位变长,相对的,衡量时间也跟着大手大脚。过一个月,再过一个月,多过一个月, ![]() ![]() 我被"国民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…(略一…编者屎狗编者-文岭)一九七一年三月十九⽇晚上被捕时,我带了一本一九七0年十月号的PLAYBOY杂志在手,它对我产生了极大的帮助。原来这本杂志有一个特⾊,就是它的中间大跨页不是一个女人,而是一对双胞胎姊妹的裸照… (略-编者屎狗编者-文岭)是我相当喜 ![]() ![]() 一九七二年二月二十八⽇,我从台北博爱路警总保安处移送景美军法看守所,牢门一⼊,由监狱官郭同奇检查,此人脸上的表情除冷酷外,看不到别的。在他的冷酷检查下,我从保安处带来的书刊都被"保管"了,MaryandMadeleineCollinson姊妹等裸照也一起离开了我,使我大起"恐慌。"因为未来漫长的坐牢生涯,再也不见意 ![]() ![]() 三年以后,监狱官换人了,我跟这看守所也 ![]() ![]() 后来为了蔡添树越狱事件,看守所所长徐元麟和冯音汝都遭撤换,而我的案子也确定了,随时有移监到"仁爱教育实验所"的可能,因此我把两张双胞胎姊妹的裸照,蔵在《蓝登字典》的硬纸封面中,果然在一九七五年十二月二十二⽇,我被突然移监到土城,照例又"保管"起我在景美军法青守所的许多书物,但字典等工具书除外,于是夹带中的双胞胎姊妹便幸存下来,一直陪找到一九七六年十一月十九⽇出狱,方才完成"阶段 ![]() PLAyBOY杂志与我还有后缘,后未它的中文版不但一再访问我,并在英文一九九0年年刊(PLAYBOYEnterprises。Inc。1990AnnualReport)里刊出我的照片。那次刊出,是从十五种外语版中每年一百八十位名人中选出三位,李敖即在王位之中,在我照片下美女腿大如林,亦趣事也。 我在十房坐牢时,对面是第三房,是小房间,有一位囚犯独居。囚犯陆大籍,平头,黑黑的,面目瘦弱。他的最大特⾊就是不说话、也不看书、写书、也不出来放风、也不提出任何议抗和要求。对外界的一切,一概不理。他每天没有一点声音的活着,像个鬼似的,令我们十分好奇。我们对他的任何关切,如送食物、用品等给他,他也一概不理。有一次寒流来了,狱方加发毯子,监狱官孙红全(这个人不错)沿房开门,问寒间暖,问到这位第三房的怪人,也全无反应。我比照"息夫人"的故事,把这怪人取名为"息先生"。他这种一句话也不说、一点声音也没有的囚犯,为我生平仅见。我想他一定是受了人生最大的刺 ![]() ![]() ![]() 我一听,就立刻拒绝了。后来他们纠 ![]() ![]() 我们拿证据给你看!随后他们果然拿出证据给我看,原来魏廷朝是 ![]() ![]() ![]() ![]() 最有趣又最恶心的是:我的开释证明书上有例行印好的"行状及悛悔情事"专栏,中有例行的思想已改正字样,看了又好气又好笑,明明政治犯无过可悔,却硬要说他悔了过,这种強制悔过症,在我以前,就施之于国中共产 ![]() ![]() 罗织冤狱,悔悟应属他人。"陈独秀这一书面声明,《申报》不敢把它登出来。四十年后,国民 ![]()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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